「等等!!放下阿諾德…」
斯佩多無法使上力,一手緊握的彎月鐮刀仍然朝著天空大放光芒,像從他身上汲取能量,使他努力撐起身體卻終告失敗,癱軟於地窘迫的掙扎哀求,這是他人生最難堪的一刻,他好強自信,要向人低頭就像要他的命,若是為了阿諾德,就算放棄尊嚴跟敵人低聲下氣,他沒有半點猶豫。
阿諾德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所謂的背叛又算得了什麼?
「不要被這些溫情束縛了你自己,戴蒙斯佩多,我看得出你和我是一樣的,是會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住口…」
「我話說得有點多,抱歉啊,我現在把你重要的人從手中扔下去。」
Sivnora將阿諾德風衣領口再度提高,頸部的緊勒讓阿諾德忍不住蹬起雙腿,缺氧的痛苦逐漸瀰漫全身,但最讓他痛苦的還是斯佩多絕望的眼神。
他們相處了那麼久,難道只是為了此刻的生離死別?不可能的,他們之間的種種才沒有那麼廉價,僅僅憑著一次簡單的死亡就能抵銷。
快說點什麼啊,什麼都好!讓話語代替他留在斯佩多心中!!
「戴蒙,跟這種人…說什麼都沒用…」阿諾德臉色發白斷斷續續的吶喊,情況這麼緊急了卻還是平時閒談時的溫柔口吻,感受到訣別氣氛的斯佩多淚水模糊視線,他不想聽下去!可他現在不聽或許沒有機會了,只得咬緊牙關面對令他終生心碎的一幕。
「不要替我報仇…如果你…變成跟他一樣的人…啊啊啊!!!」阿諾德被Sivnora驀然收緊的手勁勒得再說不出話,臉色慢慢鐵青,始終凝視斯佩多的蔚藍眼睛逐漸失去焦距。
「他想說的話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沒必要再聽下去了吧?該說再見囉!」
Sivnora將阿諾德拎過牆外,他厭倦了等待希望熄滅的過程,他要一口氣到達黑暗的中心,只要輕輕放開手,只要再殺死一個愛人也深愛對方的無辜之人---
混亂失序的世界,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才到了手中。
阿諾德飄落的姿態應該很美,可惜不能讓斯佩多全程觀賞,算了,少了阿諾德的斯佩多和彭格列構不成威脅,Sivnora往下打探,沒有發現阿諾德的屍體,可能是跌落在哪戶人家的樹叢裡?這樣也好,省了後續打掃的麻煩。
現在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Sivnora無比享受此刻毀滅的快感,潮水翻湧夾雜人群的尖叫聲,越是叫人難以忍受的劫難更能顯出秩序的可貴,悲劇說不準何時發生,但只要把力量握在手裡,就能決定悲劇該如何收場。
該計較的並不是死傷人數,而是誰該活到最後,從小挨過那麼多拳頭,也學會了用拳頭回敬別人,最後能夠獲勝才是唯一的道理。
彭格列的溫情正義能對火災起到多大作用?又能給遭受傷害的悲痛居民多少安慰?他們滿口道義最能安慰的無非他們自己,不想碰觸別人的鮮血,不能抉擇誰該被犧牲,卻能享受其他人的讚賞,這比童話故事更不可信。
站在自己造成的血泊之中冷靜接受現實,並不比做夢容易。
如果彭格列會在這次交手獲勝,那也只是因為義大利還沒有從天真的夢裡醒來,Sivnora深信終有一天民眾會認同他的理念,恐懼是統治人民的有力武器,時間會站在他那邊,現在只需要等待時間催熟結果。
雖然有些人無法再等待下去。
街角傳來了騷動,像回應Sivnora的心思,在黑暗裡的閃動著一絲金光,像夜空裡的星屑,讓人想起希望。
那個少年是Giotto?比想像中得更年輕啊。
帶頭的金髮俊秀少年手中燃著火焰,後面緊跟著幾名氣急敗壞的同伴,各自持著不同的武器,雖然無法一眼看出每個人的特性,但共通特點就是年輕,教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否到了離開家裡的年紀,彭格列都招了甚麼樣的人啊?只要能嘴上嚷嚷就行?瞧瞧最前方的綠髮少年,根本還是個孩子!這種人真能派上用場?
Giotto是個好人。大家都喜歡的好人,無論男女都喜歡他開朗溫柔的性情,無論老少都支持他寬宏遠大的遠景,但沒有壞人何能彰顯好人的可貴,Sivnora不在意當壞人,反正他也沾不了好人的邊。
何況,高貴的品格並不適合這個時代。
Giotto和他的夥伴應該找個更和平的世界,能夠接納他們理念的世界,而不是充滿痛苦吶喊和火光的義大利,飽受貧窮之苦的義大利必須經過烈火般的燒灼,才能徹底脫胎換骨,Giotto無論明不明白這道理,他都不可能讓夥伴們被烈焰灼傷,他們像是晴朗夏日原野上奔跑的孩子。
而他是讓火焰燃燒原野的人。
Sivnora曾經設想過Giotto是怎樣的人,探子們的口述畫技沒一個可靠,只能憑模糊的輪廓和口想像領導者,年輕,天真,善良,緊握著他從來不曾想像也不曾擁有的信念,這讓他深藏於心的憤怒更強烈。
未來還會有許許多多年輕人不滿他的想法,不肯面對義大利即將發生的變化,來到他面前尋求一次次生死相鬥,他只能將他們打倒,或是收為己用,阿諾德和斯佩多會是很好的幫手,前提是他們沒死。
Sivnora警覺得往後ㄧ瞥,斯佩多像斷線的木偶,從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痛失所愛是該這樣的,Sivnora想起他失去父母的那晚,也是靜坐在屋內一夜不言不語,把他放著不管最後再收拾也不晚,對人生沒有依戀欲望的幻術師,根本就是個廢人。
Sivnora繼續觀望眼皮底下疾奔而來的一行人,這是不應該認識的兩個人相遇的瞬間。
他得先處理眼前的麻煩,他記得Giotto也使用火焰,總算有機會親自試試它的威力,Giotto的個頭不高,也並非靠肌肉蠻力的猛漢,要管理這麼多人靠的不是拳頭,那會是甚麼?
如果不讓人民恐懼,該如何治理他們?該如何帶領身邊的同伴賣命?
Giotto的樣子更清晰了,陽光般燦爛髮色,威嚴視線和清秀外表並不違和的對人們造成影響,
這只有那些受人喜愛的人才有這種力量。
「我的夥伴呢?」站定的Giotto聲音清澈有力,像雪融溪流。
「我還以為彭格列首領會有更氣勢的登場發言呢。」
放話的Sivnora感覺有甚麼從他肩上呼嘯而過,留下一道殷紅的傷口,這讓Sivnora不由得睜大了眼,他還以為彭格列上上下下都是熱愛和平不肯傷人的理想主義者,站在Giotto身後的紅髮男子讓人忽略也難,臉龐上的紅色刺青像火焰,喜歡火焰的傢伙都喜歡衝動行事,Sivnora並不討厭紅髮男子的見面招呼,反正等下他會奉還。
「不許用那種口氣對Giotto說話。」
說話的並不是紅髮男子,Sivnora努力睜大眼睛找了一會,才發現站在Giotto前方更矮小的綠髮少年,彭格列居然讓這麼小的孩子打前鋒?要不是他們很缺人手,就是這孩子能夠一夫當關。
「以你的年紀要上戰場太小了,要不要離開這裡?」
「少看不起人!」
逐漸轉強的電光包圍著綠髮少年,原來如此,雖然平時不起眼但倒了重要關頭就會挺身而出的熱血少年,剛剛不說話就放箭的紅髮青年應該是重要人物,Giotto很安靜,為了觀察他反應以及決定下一步的沉著。
嘖嘖,這群小鬼真是難纏的對手。
雖然年輕莽撞,但只要他們各司其職,就能掀動時代,Sivnora陶醉想著如何打擊他們,全然忽略身後瀰漫著厚重的霧氣,霧裡刀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