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侵襲著並盛町,雖然還沒開始降雪,近於黃昏的陰暗天色讓路上行走的人影稀少得用手指就能數盡,最左邊的飛機頭恭敬朝著中間的黑髮男子詢問意見,黑髮男子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安靜,隨即把眼睛轉往最右邊泛著笑意的藍髮男子,抿緊唇瓣表情不悅,不知是因為藍髮男子輕挨著肩膀的親密舉動,還是在寒天裡出門的提議。
「別這麼不開心,這樣的寒冷天氣可以見到特別的生物。」
「你確定?」
「說了你也不信,你得親眼證實才算數。」
正好我跟那個教書的傢伙拿了個西洋的玩意,要是碰上了,
可以把它封在裡面逃不出來。」
「哇喔,你們甚麼時候交情這麼好,還會私下群聚?」
「他一個外國人對這裡不熟,我偶爾路過他的私塾,打個招呼。」
「呃,雲雀少爺,我記得那位私塾先生和他的學生入江關係不錯---」
為了幫自己洗刷懷疑,藍髮男子無辜的舉高雙手,亮出透明的玻璃瓶,安撫黑髮男子一觸即發的怒氣,全並盛町居民都知道絕對不能招惹雲雀岡引,偏他就學不乖,也許是因為他跟平靜度日的居民完全不同,溫良純樸的個性與他無緣。
許久以前,人們稱呼住在那棟紅色山茶花小屋裡的他『霧鬼』,現在的人們將他視為雲雀岡引身邊陪同辦案的隨從,打量他的眼神從驚恐變成敬畏的變化不可謂不大,總讓他忍不住發出庫呼呼的笑聲,如果沒有搭救幼年的雲雀,他們的人生不會糾纏得如此深刻,跨越好幾段攸關生死的奇幻遭遇,仍然走在一起。
這對於慣看人性殘酷的骸來說,實在不容易。
草壁回想著此行的目的,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該怎麼辦?他不自覺看著自己的腳步,檢查地面上有無可疑的動靜,連偶然吹過山林的風聲都變成了恐懼的來源。
「雲雀少爺,你們有聽見甚麼聲響嗎?」
「恭彌的拐子在袖口滑動的聲音,我們三人的腳步聲,風聲,恭彌你還聽見甚麼?」
「沒甚麼,天氣越來越冷倒是真的,骸,要怎麼抓到它?」
「據說牠喜歡吃人類的影子,喜歡在寒冷的冬天黃昏出沒。」
「牠不會在夏夜出現?被吃了影子的人會怎麼樣?」
「牠又不是蟬!失去影子會怎麼樣---嗯,好問題。」
相較於身旁討論熱烈的骸跟雲雀,草壁全身都開始發抖了,他真想趕快回到雲雀屋的火爐旁邊好好睡上一覺,影子不如溫暖的被褥來得重要,相較於影響居民的怪奇案件,雲雀少爺會答應骸的邀約更像是感情的應許,草壁跟著雲雀這些年,很明白骸在雲雀心裡的地位,起先他也為兩人的相處感到不安,但命運自有安排,哪個人沒有一些怪奇之處,骸的紅眼睛看久了也不覺得有甚麼特別,反而是骸和雲雀少爺同進同出的親暱總讓草壁嚇出一身冷汗。
骸真能給雲雀少爺幸福,不同於世俗認可的幸福該是甚麼樣子?
寒冷讓草壁頭痛得想不出答案,他決定將問題留給雲雀少爺跟骸去尋找答案。
「噓,牠們出現了,別驚嚇到牠們。」
骸目不轉睛看著地面上的小小生物,牠們就像他記憶中的一樣嬌小可愛,只有小指的一半大,雪白的身體,若是成群結隊的行動,看起來就像一大片雪地在移動,骸記得他第一次看見牠們,驚喜的感覺大於恐懼,人類的小孩不可能與他如此親近,帶著怪異色彩的小生物是他印象中難得的溫暖,影子被撕咬的全身痠痛算不得甚麼,這股痠痛證明他不是怪物。
他跟人類一樣擁有影子!
骸的欣喜沒有持續太久,他的影子並不美味,牠們很快掉頭而去。
但雲雀跟草壁並不這麼以為。
他們甚麼感覺都沒有。
「你說的特別生物在哪裡?」
「雲雀少爺,我快冷死了,我們趕快回家,我們今晚吃熱騰騰的壽喜燒好嗎?」
「嗯,準備上等的松阪牛肉。」
趁雲雀和草壁開始了熱切的晚餐討論,骸退至一旁打開玻璃瓶,想伺機捕獲幾隻,但牠們一挨近雲雀身邊就爬開了,連牠們都怕雲雀?不可能,牠們只是吃掉人類影子取暖的小生物。
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看得見這些小生物?
骸蹲在地上,試圖用手指掐起幾隻小蟲,牠們像遭遇天敵驚恐無比的逃跑,就跟感受到雲雀的氣息一樣的反應。骸無法向雲雀說明只能他能看見的生物,無法再讓牠們接近自己,哪怕他的影子比小時候更高大,這趟寒天的外出只是讓草壁賺到一趟豐盛大餐。還有雲雀的冷眼以對。
「快點把那種特別生物忘了,一點用處也沒有。」
難得失利的骸有些喪氣的回到豎立『蘭學』兩個大字的木屋前,屋內傳來入江被捉弄的抱怨聲,骸笑著走進花香濃郁的屋裡,白蘭不知從哪裡變出這麼多奇花異卉裝飾在屋裡,惹得入江老是打噴嚏,骸不想打斷屋內溫馨的師徒對談,打算歸還玻璃瓶就告辭,骸的空手而回讓白髮傳教士非常驚訝,帶著羨慕的神情。
「嘖嘖,現在的你抓不到牠們了。」
「你知道原因?為什麼只有我看得見牠們?而且牠們再也不靠近我了。」
「對孤單無感的人看不見牠們,孤單的人心才能吸引牠們靠近,現在的你辦不到。」
「可是牠們也不接近雲雀---」
即使曾經孤單,現在他也不是一個人了。
骸腳步飛快趕往雲雀屋的方向,今晚雲雀準備了壽喜燒,他可不能遲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