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這趟來義大利據說是為了幾天後的重大會議,順便利用會議前的空檔四處觀光,骸想表現體貼,好幾次想伸手幫忙雲雀提他的黑色公事包,卻換得雲雀張牙舞爪的回應:「別碰!不然我要你的命!」
雲雀的斥喝像是同類彼此召喚的特殊波長,讓骸俊美的臉孔綻放笑意。
兇悍有如小黑貓暴怒的雲雀也很可愛,真想再多看看雲雀其他的表情,接下來只要把雲雀送進飯店安頓,骸身為嚮導的工作就結束了,但身為殺手的工作才剛開始。
骸藉著幫雲雀檢查房間設施的機會,偷偷在房裡裝上了監視器,壓抑著胸口跳動的興奮不安,若無其事的跟雲雀道別,約定明早來接他的時間。
骸滿懷期待回到自己房裡打開監視器畫面,體會生物學家們遠遠透過鏡頭觀察動物作息的悸動欣喜,雲雀進屋之後沒有急著打開行李箱,只把李箱外層暗袋拉開,取出了一套黑色浴衣和換洗的衣褲,骸用心記下顏色尺寸,毫不覺得羞愧,他告訴自己這不是偷窺,而是為了瞭解自己的目標是怎樣的人,雲雀衣著如他所想,內外皆黑,反而更襯托出雲雀皮膚淨白。
正如骸桌上怒放的雪色牡丹,既清純又冶豔。
對預定下手的目標不需要投入個人感情跟慾望,只會徒增下手的痛苦,骸打消了進一步到浴室加裝監視器的念頭,他沒有辦法保證看過雲雀的身體之後,是不是會產生更多的遐想跟不捨。
雲雀對他的影響過於強烈,必須好好維持住彼此的距離,接下來幾天骸除了尋常的景點觀光之外沒有再動過其他的心思,雲雀也盡責扮演冷漠的觀光客,對於他的熱情講解跟推銷紀念品跟明信片的小販沒有給過好臉色。
不過越是保持距離,骸越能感覺雲雀給他的吸引力有多麼大,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渴望一個人同時又必須置他於死地。
迷戀跟破壞欲占據了骸內心的翹翹板。
對雲雀連一個畫面都不能放過的在乎,無法不幻想雲雀皮開肉綻停止呼吸的畫面,不斷拉扯骸的理智,到底應該要先愛他還是先殺他---
等等。愛他?
不,我對雲雀不是那種感情---
愛??
骸發現他做了可怕的假設。
一旦愛上了獵物,獵人還能照他本來的意願去狩獵嗎?
骸非常頭痛,但是第二天仍然像沒有骨氣辭職的員工一樣準時上工---他準時去敲了雲雀的房門,帶雲雀出門四處觀光,雲雀總是沉默不語聽骸說著俏皮的介紹,鳳眼裡黑沉沉的精光一掃,頭一點,表示他懂。
總在漫不經心的時候,美好的日子加快速度離去。
最後一晚嚮導工作終於到來,骸很惆悵,想到這麼美麗的人從此就不能留在世上,而且還是他動的手,不由得厭倦。
他為什麼要接委託,不就是希望自己可以脫離死亡的陰氣籠罩?
然而他又再一次讓自己回到死亡的無奈跟殘酷之中。
骸輕握雲雀想關上房門的手掌,很輕很輕的親吻,就像有禮貌的紳士該做的一樣,雲雀沒有動作,更加鼓勵了骸的大膽動作,他將雲雀的指尖含進口中放肆吸吮起來,像盡情嬉戲的孩童,雲雀手指在他口中變得濕潤敏感,雲雀鳳眼裡灼熱的欲望,明滅轉換像盞風中燭火。
也許雲雀跟其他出差的男人一樣,在陌生城市裡需要一晚的刺激來狂歡。
身體本能告訴骸該關上門,掛上禁止打擾的牌子,把雲雀往床上一推,領受他想像很久的快樂時光,雲雀迷人的臉孔跟美麗的身體,不被任何人動搖的凜然表情將會被他壓在身下碎成一塊一塊…
但雲雀把門陡然卡上,冷冷從門縫裡望著骸不能自己的激動。
「今晚我沒有興趣。」
「晚安,雲雀。」
這是骸第一次不加任何尊稱的叫他,雲雀表情有些怔然,骸對於自己一手製造的窘境跟失敗只能接受,他有太多跟雲雀朝夕相處的機會可以動手但他沒有,落得失去追捕他的資格,還給他一個寧靜的夜晚,平安的人生。
骸的腳步不甘願的停在電梯門前,他盯著雲雀的房門,猜測雲雀的反應。
一場沒有發生的尋歡,還有不知終點的活著。
雲雀會因此覺得遺憾嗎?
雲雀的確覺得失落。也覺得困惑,他對著黑色公事包裡擺放的銀拐還有筆電裡的資料看了又看,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以為骸想殺他的,不是嗎?
他開出了天價賞金,骸沒有理由不動手。
自從知道骸的傳聞,雲雀始終很想跟他會一會,親自見識傳說中冷酷完美的暗殺技巧是怎麼回事(那該不會只是個傳說而已吧?),從寄出高額賞金委託信件的那一晚開始,雲雀隱約想著,他跟骸到底誰是這行最頂尖的高手,最後的贏家?
但雲雀完全估算錯了。
來接他的不是冷血殺手,而是一個會引起人們自動回頭欣賞的俊美男人,用他的笑容跟溫柔恰如其分的嚮導。
骸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骸沒有穿著低調的黑色勁裝故弄玄虛,反而高調的穿了件熱帶水果圖案T恤,讓雲雀在觀光客人潮中一眼望見耀眼的果皮金黃,呼應骸的頭頂巧妙造型。
好幾次雲雀想過要趁周圍人潮不注意先下手為強,但骸總會抓住適當的時機回頭,為他驅趕涎著笑臉的小販,繼續為他講解其實他毫不關心的古蹟由來,遞給他一瓶日本綠茶,雲雀越來越不明白骸什麼這樣對他,這樣是不對的,不應該對目標有任何一絲的溫情跟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