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十五分鐘前,葛孟誠從山頂看完夜景不耐周遭情侶放閃開車下山,瞥見路邊紅色杜卡迪,先被美感震懾了一會,又被路邊衝出的安全帽怪客嚇破了膽。
今天運氣也太差了,單身就應該被虐嗎?總不能見死不救,葛孟誠的善良使他感覺對拋錨的杜卡迪有責任,畢竟它曾是雲敬堯的夢想,騎重機戴著嚴實的安全帽很正常,正當他的理智說服自己降下車窗,怪客的聲音卻讓他的感情沸騰。
這人不是別人,就算全罩式安全帽怎麼隔絕聲音,葛孟誠相信直覺,而不是因為他很想念,騎著車自信滿滿的雲敬堯,漂亮的壓車過彎,雲敬堯終於實現了夢想騎上了杜卡迪,他由衷為他感到高興,但他該怎麼解釋自己開計程車的原因?
還是先裝不熟吧,看看他的反應,葛孟誠幾乎無法克制顫抖的身體,只能牢牢握著方向盤,説些陌生人之間的對話,雲敬堯也很緊張吧?看他動來動去像身上掉了毛毛蟲,那麼大的一個人還是無法穩重沉著。
過了好幾年,他們有些改變,也有些地方沒變。
葛孟誠謹慎應對著雲敬堯的不安,安撫是他的專長,不小心説出杜卡迪的重量時深怕洩漏真正的心情,因為過於慌張隨便編造了理由,刻意裝不熟選了從前的朋友這樣的開頭,沒想到雲敬堯居然有被打擊的消沉感,葛孟誠心裡莫名甜蜜。
過了那麼久,他還是在意著我,惦記著從前。
葛孟誠無法看清雲敬堯的表情和眼神,只能從體魄和舉止判斷這幾年雲敬堯的生活,他的身材比從前結實,應該是為了推重機刻意做過肌力訓練,還是一樣穿著輕便的汗衫,健美線條一覽無遺,頭髮比從前長了些,紮成了一個小馬尾。
他比從前更有成熟魅力,雖然有時候還是有些孩子氣,但這更顯得他可愛,不對!可惡!計費表還跳不到十分鐘,怎麼就開始幫他說好話?
葛孟誠自責了短短幾秒,很快原諒了自己,雲敬堯並不只有外貌出眾,要不是有那台杜卡迪當背景,讓人得以推敲雲敬堯的財力,光看外表簡單穿著,雲敬堯和馬路上千千萬萬的騎士並無不同,只是他更熱愛馳騁在風中的自由感。
光芒奪目的人傾心以對,不論是哪種性別都會心動的,更何況他們是那麼親密的朋友。
再想下去可能會出車禍,葛孟誠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移動下山,比起互道問候,救回那台車才是最重要的,看著雲敬堯下車,他的身體本能動了起來,向雲敬堯遞出名片,看似平凡無奇的攬客招術暗含多少不捨,唯有他明白。
雲敬堯真的會來預約?
為甚麼要挖洞給自己跳啊,你有事嗎葛孟誠,現在這樣自由的生活不好嗎?
這個晚上沒辦法再做生意了,葛孟誠將車輛駛進計程車休息站,休息站裡沒甚麼車,難得的假日都出去賺錢了,葛孟誠伸了伸懶腰走出車廂,企圖擺脫雲敬堯在後座的記憶,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少年般情難自禁,摸摸臉頰熱得很,剛才應該沒有不小心臉紅吧?
「小孟你怎麼在這?」
從身後傳來熟悉叫喚,葛孟誠像找到救星般招手回應。
「阿辰你才是,沒跟他去過節?」
「他有工作,會晚點到家,我出來賺賺外快,想給他買件新大衣。」
「你對他真好。」
「沒有啦,他從前穿衣風格太另類了,得從頭買過,你怎麼了?」
像天使親切詢問煩惱的是葛孟誠視為知心好友的梁辰,氣質很文青的梁辰總是獨來獨往,不和其他談論新聞或八卦的司機們閒聊,兩人之間原本只有點頭之交,因為葛孟誠無意在街上接載梁辰和他傑尼斯偶像長相男友凱文,看著含情脈脈的凱文毫不避諱將交握的梁辰手掌放在唇邊親吻,兩人幸福的表情讓他下定決心要交這個朋友。
專情的人可能也會是壞人,葛孟誠了解,但他需要說服自己幸福確實存在的參照物,梁辰和凱文不就得到幸福了嗎?
他買了兩瓶可爾必思汽水,和梁辰説起他們的過去,那段大學時代摩托車社的曾經。
新來的學弟總是被雲敬堯的氣勢震懾住,正想要拔腿就跑,就被葛孟誠的好言好語勸説留下來,莫名其妙在入社名單上簽了字。
他們是社團不可或缺的鞭子與糖果。
沒人敢對怒火中燒的雲敬堯説聲學長抱歉我睡過頭了,也沒有人能對溫柔以待的葛孟誠硬下心宣布要退社,又恐懼又愧疚的完成每次跑車,也逐漸從其中得到樂趣,很多人抱持著交女友的不當動機入社,也就因為心願達成退社,即使如此,他們還是為社團奔走,學業總在及格邊緣晃蕩也不以為意。
畢竟哪有比騎車更開心的事?
雲敬堯從小叛逆慣了,為了逃課早早學會了如何騎好車,愛上迎風追逐夕陽的青春感,但葛孟誠不同,喜歡上騎車純屬意外,每天上學都擠著公車的他總是羨慕不已騎車上學的雲敬堯有多麼瀟灑自在,也提醒他逃離平凡生活的可能性。
他嚮往雲敬堯騎車自由自在的身影。
葛孟誠很切實際的實現計畫,考照,存錢。他捨不得家裡兩老還要為了額外支出煩惱。打了工也領出了郵局多年的紅包存款,買了輛親友轉手的機車,雖然機車騎士很常見,能夠和雲敬堯不知不覺飆成平手還沒精神崩潰的,地球上也就這麼一個葛孟誠。
雲敬堯自然注意到了身旁的騎士,注視著前方眼神閃閃發光,平時不輕易和人說話的雲敬堯難得主動開了口。
「我是雲敬堯,你都這時間騎車上學?」
葛孟誠沉醉在路跑的喜悅中好一會兒才發現身旁嚴厲的目光,連忙笑著回應。
「騎車太開心了,我從今天開始騎車上學,接下來怎麼騎比較近?葛孟誠,叫我小孟就好。」
他們個性彼此互補,雲敬堯衝動不羈每次要跟人打起來,都是靠著葛孟誠陪著笑臉善後,葛孟誠每回跟學校單位申請不到經費,只要雲敬堯扯著喉嚨問對方一句「你有事嗎?」就能擺平,兩人加入摩托車社後更是親密,簡直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在這個世界生存需要剛柔並濟,他們確實做到這一點,在其它人還不知道自己能做甚麼想做甚麼的同時,他們已經規劃好了進入社會的途徑,就像規劃跑車路線般連途中的休息和速度都估算過了。
但人生並不是衝刺就能到達終點,其中也有難以預料的坡道,就像爭吵和分離。他們終究被自己的高速熱情甩了出去.。
葛孟誠沉默著喝完飲料,對於他們最後的情節絕口不提。
===
趁假日趕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