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今年的寒冬來得很急,只要徐徐舒出一口長氣,很快就被凍成了霧氣,在漫天的雪花狂亂吹動,阿諾德才發現髮上積了些許霜白,連同風衣肩膀處都有一簇簇雪花,如果斯佩多在他身邊的話,會嘲弄他像老頭子一樣,手掌接著滑上了他的風衣,替他清理雪花的冰冷。
現在想起來,斯佩多的手心是很溫熱的,像隨身攜帶的熱飲,能夠即時給他溫暖。
阿諾德發現自己越來越常想起斯佩多了,雖然他們只是短暫分開幾天,分別那天斯佩多還是把他拉到其他人守護者看不見的角落,唇瓣在他額前輕輕停靠,逐漸貼緊的力道與濕潤讓阿諾德不禁閉上了眼睛,然而這個吻像霧一樣,在最濃盛之時一下就散開了,阿諾德還記得當時悵然若失的心情。
不需要依靠收集情報的人脈,經過這些日子,阿諾德已經非常了解斯佩多不受任何人事物約束的個性,如果說斯佩多得到人心擁護是因為不顧別人想法的瀟灑,被人厭惡也是因為這份近於無情的忽略,還記得家族會議上斯佩多拍著桌子大吼,「我為什麼要替你們賣命?我才不受家族的束縛!這是你們的彭格列,不是我的!」
會反抗原則的人不是成為英雄,就是成為屍體,阿諾德獨來獨往慣了,他很清楚不能接近斯佩多,接近他無異於淌一趟渾水,其他守護者對他友善但熱情不足的態度,說明了大家做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但霧不予人了解的機會,人也從未給過霧停留的機會。
斯佩多一直出著艱鉅的任務是事實,如果不是因為任務過於繁重,或許阿諾德也不會興起好奇,去研究或接近老是跟大家坐在會議桌上笑呵呵但沒人知道他想法的斯佩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到底要什麼?一個能夠任意召喚幻覺的人,對這個世界想必有更強大的不滿跟挑剔。
阿諾德並沒有常常想起出任務的斯佩多,彭格列近來的氣氛詭譎,光是要整理各地收集來的情報就耗掉了時間心力,連喝一碗熱湯的悠閒都沒有,但挨著餓整理文件的寒夜,卻能讓他安靜想念那雙曾經為他拍落雪花的手,儘管無人知曉與附議,但阿諾德知道那是他所能收集到的,最美好的溫暖。
斯佩多如果知道了他的感觸,會有什麼反應呢?
黑手黨沒有立場去要求感受一般百姓生活,有如編織著一張連自己都不確定界限的地毯,唯一能握在手上的只有日復一日磨損的編織工具,以及不知何時扎在手上的傷口跟不曾消散的酸痛,還有逐漸擴大得面目模糊的地毯花色,它叫做理想。
或許彭格列的每個人都曾經猶豫掙扎,自己的所做所為到底會產生什麼影響,還是讓暴力跟仇恨形成惡性循環,但不會有人把這份心情透露出來,他們各自有宗教,音樂,或是友情的寄託,阿諾德這時候才深切體會到,沒有精神寄託的他原來跟斯佩多是多麼相像,所謂同類的氣質,牽引著他跟斯佩多彼此吸引。
第一次斯佩多吻他的時候就知道了,看似對什麼都不在乎的這個男人,也有著沉甸發燙的感情,斯佩多突如其來的吻讓他有些愕然,畢竟隔壁房間裡所有守護者都聚在一起,還可以聽見其中一人吹奏的悠揚笛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阿諾德冰藍的眼眸燃起了怒火,基於反抗表現溫情的本能,阿諾德亮出了手銬。
「只是一個吻而已,就要逮捕我啊?沒想到你這麼保守,不過,我喜歡。」
「...只是一個吻而已?斯佩多你知不知道你跟我的立場?我們是---」
「你何必大驚小怪,難道你從來都沒有跟人接吻過?」
阿諾德不無措敗的想,斯佩多到底是過了多久不跟其他人親近的日子,才會聊天話題找不到重點,也沒有什麼現實感,他一點也不了解吻對於兩個男人的嚴重性!
「那不是吻的問題啊,斯佩多,」阿諾德很驚訝自己能壓制著胸口的憤怒與激動,還有耐心好好說話,而不是把手銬往他手腕一套,「而是你不需要對我說謊,像對其他人一樣。」
斯佩多湛藍眼眸泛起憂鬱,「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不需要說你喜歡我來討好我,親近我,我不喜歡被欺騙。」
「欺騙?你認為我吻你,說我喜歡你是欺騙?」被誤解的斯佩多顯然動怒了,「如果有人吻我,說他喜歡我,我還蠻樂意被他騙。」
阿諾德語塞了,斯佩多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句喜歡的告白,而他剛剛將斯佩多從沒得到的真情話語狠狠踩在腳下,被質疑的感覺想必很難受吧。
那一晚結束得很狼狽,斯佩多瞬間消散了追求阿諾德的熱情,他挺直的背影像箭一樣離去,沒有對阿諾德再多說一句話,甚至連隔壁的首領跟守護者們都沒有的無禮舉動,隔天引起了其他人不小的牢騷,然而當大家視線轉向阿諾德無奈的神情,便都噤了聲。
斯佩多不告而別,最難受的人是阿諾德啊。
爾後經過一番時光的沉澱,斯佩多又回到了彭格列來,阿諾德不知如何面對他,偏偏兩人的會議座位就在正對面,想無視也不行,還好斯佩多先開口,打破難耐的尷尬。
「我回來了。」
阿諾德的眼神順著話語的方向走去,斯佩多透明燦亮的湛藍雙眼,像踏進冰澈的湖水,他一定是下了重大的決心才回來面對讓他厭倦的這一切,黑手黨,還有失敗的告白。
所以,這次的遠行前他給予的輕吻,似乎暗示了繼續追求阿諾德的可能,至少他對阿諾德還沒有死心,這一點從他寫信的收信人可以得知一二,雖然都只是流水帳的記載,例如哪一天在哪裡遇到了什麼樣的人,吃些什麼,以及平淡不值一提的小事:「偶遇的孩子正在畫一幅黃玫瑰。」
收集情報是阿諾德的專長,他非常有自信可以從這些信件裡,把原本的斯佩多一個字一個字的拼湊出來。
斯佩多的歸期就是今天了,阿諾德站在義大利飄雪的海邊,有人伸手替他撥去了肩上的雪,阿諾德沒有回頭,那手心熟悉的溫暖他不可能認錯,畢竟想念了這麼久。
這一次,他會再說那個好聽的謊嗎?
「阿諾德,遠遠看著你,還以為你等我等到頭髮都變白了。」
「我只是剛好路過而已,並沒有在等你。」
「喔?這樣啊,」斯佩多看穿了阿諾德高傲不肯承認的個性,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只是有一句真心話想對你說。」
阿諾德鳳眼揚起,轉身,將斯佩多久違身影收進眼底,他真希望有一輩子可以聽。
FIN.//
霧爺你先好好跟雲爺告白(PS.告白這部電影很好看,音樂攝影很棒),
我會找時間去威尼斯接你們,你能脫離西瓜魔咒真是太好了(淚目),
這樣我就能安心的去解救困在德國高速公路上的那兩人還有其他的坑---
感謝大家的點閱投票跟打氣的留言,還有加油的MAIL和用心的信件,再次感謝大家!
並祝大家新的一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