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期待什麼呢。
當周圍只剩下囚禁的孤寂,水體的擠壓,被剝奪身體自由的苦悶,順著夢境的方向潛行傾聽人們的心情,成了骸唯一的消遣。
進入別人的夢境無比刺激,骸很享受不需要付出電影票就能得到的樂趣,精疲力盡趕上班卻在地震撕裂的大地邊緣停步痛哭,在從未到訪的國家瀏覽美景,笑得比任何人都開心,失去從未得到的彩券,從高空墜落,遊樂園熄滅了燈光之後,從黑暗中竄出的影子牽起手跳著舞。
在各種光怪陸離的情境中,骸最喜歡的是和再也無法相遇的人重逢的夢境。
人們先是張大嘴巴失去反應,爾後尖叫出聲,原地跳起或是喜極而泣,要有多麼戲劇性就有多麼戲劇性,也許那是因為失去的總是失去,沒人有這種福分可以體驗失而復得。
跟那些揣著遺憾睡去的人們比起來,失去右眼像是嘆息一個上午就能忘卻的痛苦,骸並不太常想起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殘酷,因為他還要往前看,千種和犬等著他回去,庫洛姆也等著他回去。
他沒有太多時間能耽溺在從前。
經過那一戰之後,骸知道他有太多要做,憑現在的他就連一個日本小鎮的高中生都擺平不了,要怎麼擺平義大利黑手黨?
果然有了對手才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碰上雲雀恭彌那樣的對手雖然敗得狼狽,但總有想再戰一次的衝動沸騰著,和他交手的高手很多,但很少像雲雀擁有強烈的求勝欲也有扳倒他的實力。
「骸大人想去並盛中學看看?」
不愧是庫洛姆,光是憑著夢境的談話往來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無妨,骸不在意剛硬的形象有所毀壞,他需要一個能接近雲雀而不被發現的新身分,庫洛姆是最佳人選。
庫洛姆欣然同意接近雲雀,骸笑著要她不得和雲雀起衝突,雖然雲雀並不是會對女孩子下重手的類型,骸也不想浪費能自由接近雲雀的身分。
雲雀如他所料變強了,甚至比他想像的更強,以後要打倒雲雀就更難了,骸不經意的淺笑讓庫洛姆臉紅起來,她所熟悉的骸大人,總是獨攬一切責任的骸大人,想到雲雀的時候只是個大男孩,笑起來好看得讓人心慌意亂。
能讓骸大人綻放笑容的雲雀恭彌,真是特別的存在。
庫洛姆雖然想近距離看看雲雀,但擦肩而過的瞬間總是骸掌管著意識,那短短幾秒的現實,對於骸而言是接近雲雀的時刻,也是她得以分享骸秘密的時刻。
只有她和雲雀才能看見的骸大人,請開心久一點吧,
「骸大人,您想跟雲雀説話,我可以的。」
「不了,對他沒有必要。」
骸回應得太輕鬆,不曉得是真心還是故作瀟灑,庫洛姆還想追問下去,骸卻已經疲累得失去了體力,消失在眼前,不知道骸大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對所有人來説,都像一場夢。
停留在水牢裡的骸恢復體力後琢磨著庫洛姆的提議,為什麼乾脆拒絶?甜言蜜語無法博取雲雀的好感,只會讓他不耐煩的一拐子摔過來,雖然和雲雀的距離因此縮短,但生命危險也增加了,骸可不希望他的生命結束在口舌之爭引起的械鬥裡。
要死也要死在雲雀手上,感覺踏實點,骸陰暗的想法透著隱約的甜蜜,像午夜點亮的窗燈給他微弱希望。
時間不斷往前走,他們也能往前走。
骸很快掙得了離開水牢的機會,諷刺的讓他進入水牢的復仇者此時都成了同一陣線的戰友,本來一心想要消滅的彭格列變成了夥伴,霧之守護者的名號聽來不錯,尤其是和雲雀的雲之守護者擺在一起,kufufu,骸這次是真心笑出聲。
和雲雀的牽絆還沒有結束,就連開頭都充滿匆促的遺憾,得想辦法彌補回來。
為了不讓雲雀一逮到機會就展開生死鬥,骸巧妙和庫洛姆分配工作,由庫洛姆接手白天的會議和任務,隱匿在夜色深處的任務他不打算讓庫洛姆了解,那是他的世界,風景再殘酷也得自己承受。庫洛姆默默點頭,拿著骸的信用卡挑選了幾套會議用套裝還有宴會場合需要的小禮服,就心滿意足的接下排班表。
她不必再扮演任何人,她就是她自己,骸非常安慰經過不順遂的年少,以及接近雲雀的青澀時光,她能保留住最純真的一面,和她周圍的環境即便格格不入,但確實成為其他人的依靠。
庫洛姆的變化就算不是常相處的骸看得出來,可愛臉蛋褪去稚氣,開始染上成熟韻味,要不是害怕骸的戾氣,庫洛姆下班後的邀約恐怕會累積好幾年都無法消化,骸習慣在下班時分站在走廊上,一身黑衣襯著藍色長馬尾,單手把玩著皮質手套,一副漫不經心等待獵物的冷漠表情,總是換來陌生壯漢輕啐一聲。
斯文敗類。
骸很滿意這個稱呼,他做的事和他們並無二致,至少他還有斯文外表,不像那些江湖氣重的基層手下一到街上就讓人群鳥獸走避,眼波流轉,美麗面孔,陰柔嗓音的好處,沒有人比骸更清楚。
庫洛姆當然知道骸玩的小把戲,她感激骸如兄長的保護,但也心疼骸如此聰明敏鋭,卻把感情封在最隱密的暗處,雲雀恭彌的辦公室就在隔壁,依骸的個性,應該是想等著雲雀順便驅趕圍繞她身邊的追求者。該怎麼回報骸的恩情?庫洛姆左思右想只能把雲雀可能出現在總部開會的日期表印成紙本,悄悄放在骸的大衣口袋裡。
隱密曲折的情感表達,相信骸會懂。
雲雀恭彌會了解嗎?
藉著少女身體接近他的骸,用盡心機卻若無其事的等待,想説的話沒有半字洩漏,不為人知的酸澀快樂,到底為的是什麼?
答案只有骸清楚,某個在基地的深夜他想試一下運氣,從雲雀辦公室門口走過,好幾個飛機頭正好魚貫而出,屋内一雙閃動的眼眸明顯捕捉到骸的身影,一陣風壓逼近骸,骸決定把這周的好運都壓在這個瞬間,抽出拐子擋下雲雀攻擊的瞬間。
雲雀的力道很大,幾乎是毫不容情的將骸甩上了牆,骸踉蹌幾步掙扎著恢復站姿,仍然是溫軟的笑著,儘管雲雀眼神都要噴出黑色火焰。
只要是雲雀恭彌,怎樣都好,骸難得有了溫柔的思緒,彼此身體貼近的熱氣和吐息,平衡了雲雀話裡的狠勁。
「你為甚麼跑來我的夢裡?」
「啊?」
「哇喔,以為不認帳就沒事?我最討厭幻術師,總愛耍小把戲,有本事打一場。」
如果他沒有對雲雀動用幻術,那是誰搞的鬼?骸接下雲雀淒厲拐擊,在武器敲擊清脆聲被一個從來沒有想像過的情境擊中。
雲雀在夢裡尋找他,正如他在現實裡尋找雲雀,他們在夢境現實的小徑單向尋找彼此,以武器和交戰為手段一點點接近對方。
感覺今晚能做個好夢,有雲雀的夢,穿著白襯衫的雲雀飆車而過,穿著黑西裝的雲雀持拐逼近,從未提及的一切終於有了出口,無人的黑暗小徑有花盛開。
真是充滿期待啊,骸舔舔唇,往雲雀的方向全力奔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