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跟穆清揚約好碰面的地方很特別,是一家標榜安靜的咖啡館,和其他喝咖啡聊是非的同業不同,店裡只有筆電鍵盤的起落聲,對於想要趕稿子或是作報告的人們來說是可以集中精神的一大福音,但卻悶壞了穆清揚這樣的美聲實力派。
要不是店長懾人的美貌和冰冷氣場,穆清揚真的會一如往常開口聊天,他不滿的嘟噥著嘴,忿忿用手機即時訊息宣洩不滿,是梁辰先約他的怎麼人沒到?而且留他在這裡和莫名其妙的店長大眼瞪小眼。
滑著手機滑到螢幕上滿是指紋,才收到梁辰的一條簡訊。
「抱歉,我男友有事耽擱了,等我一下。」
穆清揚不能說和梁辰是從小一起摔倒一起穿同一條褲子的那種長久交情,但他們經歷過相同時段的動漫熱潮,梁辰還在場上擺攤的時候他就去捧過梁辰的場,和其他難掩興奮的少女擠在一起買本的尷尬到現在都沒消散。
梁辰看到他出現很激動,不顧周圍腐女的腦補緊握住他雙手,說了好幾次的謝謝,他能夠感同身受,每次收到聽眾的讚美他也很雀躍。往後兩人一直保持著二次元之友的情誼,梁辰和他都是清秀少年型,現在梁辰都找到男朋友了,他認識的人來來往往卻沒有半個能定下來的,穆清揚不由得為自己流了一把辛酸淚,
有好聽的聲音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條單身狗。
既然必須等待梁辰出現,何不放鬆心情享受難得的周末假期和美味咖啡,穆清揚站起身想到櫃檯點餐,眼神冷不防被店內一角的景色吸引,讀著劇本的端正秀氣男子和他的帥氣男伴面對面坐著,一個翻讀著紙本資料,另一個看著筆電上的分析數據,兩人偶爾手指輕觸交纏,不避諱別人好奇的目光。
就像在家裡相處般自在,應該是交往很久的戀人了。
穆清揚覺得那兩人有點眼熟,眼光飄向櫃檯邊的海報張貼處,發現讀劇本的男子赫然其上,店長發現穆清揚一個人睫毛吧答答眨動想要理解眼前所見和海報的關聯,非常罕見主動發言。
「你沒瞎,很好。」
穆清揚以為他聽錯了,他很久沒上咖啡廳了,現在的服務業都這麼嗆?穆清揚能夠感覺身後飄來好幾道視線,其中當然包括話題當事人,所幸他們安靜聽著沒有發言,否則真要打個地洞鑽進去。
店長完全不把穆清揚的蒼白臉色放在眼底,眼神冷冷一瞥。
「來櫃台點餐。」
沒有任何商量的命令句。有種很熟悉的感受漫過四肢百骸,好像被親友逼著一唱再唱修改的威嚇感回來了,這人的強勢真是渾然天成,也難怪他能夠控制一間安靜的咖啡廳。
下回別約這家好嗎阿辰?
穆清揚咬著下唇,不得不配合店長的強勢要求,腳步溫吞的往櫃台走去,照著吩咐壓低音量,依照親友的喜好唱歌也沒這麼委屈,可這個長髮男人辦到了。穆清揚一邊感嘆自己的軟派一邊小媳婦似的點餐,假裝不在意身後忍笑的群眾,這些人有什麼毛病要來這間咖啡廳?是被虐狂還是一個人寫不了稿還是喜歡公開放閃?
梁辰你為何如此對我!?
穆清揚真想衝到街上對著馬路大吼,算了太傷嗓子還是忍忍。
店長淒厲眼神射來,除了他沒人會用拷問的語氣對客人。
「誰介紹你來這裡的?」
「我朋友。」
怎麼能跟陌生人報出朋友的名字,更何況這人雖然長得美但煞氣太重,多說幾句都會覺得呼吸困難,穆清揚低垂著視線,搜尋菜單上他能接受的食物,這人和客戶對話尚且高傲怎可能親手做料理?應該也是用料理包隨便應付一下就上桌了。
心裡雖然犯著嘀咕的穆清揚迅速瀏覽菜單,發現價格遠比同類型咖啡廳便宜多了,這人是開店做善事?可以想見那些需要趕稿的人們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提供充足的安靜空間,餐飲品質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他記得梁辰常常因為趕稿三餐不穩定,熬夜更是家常便飯,現在有了男友照顧,狀況好多了。
披著黑色長髮的店長收下了點菜單,用眼神指使他回位置坐好,這時有人輕輕拍他的肩膀。
「你好,我猜你是梁辰的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幸會。」
穆清揚回頭一看倒抽一口氣,他很少有自信被擊潰的挫折感,他不是自戀的人,但這間店的顏值也太高了,冰山美人型的店長,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舞台劇演員,還有在他身後飛快用電腦下達工作指令的覇道總裁,光是這幾個人的美貌就能腦補出好幾篇文,實在不懂梁辰煩惱什麼。
話說回來,梁辰那麼內向都能交到朋友,而且是三次元的朋友。
真讓人羨慕。
店長的氣燄太強,穆清揚忘記了他是怎麼跟著葛孟誠一起回座位,又是怎麼承受雲敬堯打量的好奇目光,後者就像一隻懶散的獵豹,發現他並非攻擊目標,轉移了注意力繼續享受和戀人共度的愜意午後。
葛孟誠用能稱為輕聲細語的音量附在穆清揚耳旁小聲解釋,雲敬堯只是把交握的手再緊了緊,算是宣示主權。
「店長平常就是那樣子,只要不打擾其他客人,其實很好相處。」
說清楚他是哪一點好相處!?
穆清揚露出不得已的苦笑,除了店長本人特殊一些,綠意和木質桌椅在夏天特別清爽,也難怪梁辰會挑選這裡趕稿,但問題是他該怎麼幫助粱辰想梗?他一點靈感都沒有!這兩人也是和梁辰有約?
「你們也是來幫梁辰想新刊內容?」
「他沒有提,只說今天下午他會過來,我們要是有空可以來這裡坐坐。」
難道梁辰想要靠著腦補這兩人的互動補完新刊?穆清揚忍不出笑出聲,突然一只冰冷的托盤落在他頭上。
「你再笑大聲點,就頂著托盤繞著店裡走一圈。」
「欸?」
「還敢頂嘴???」
「我,我不敢。」
害怕得臉色發青的穆清揚穆顧不得對面拼命忍笑的兩人,只得接受店長的威嚇。
穆清揚猜想他的表情大概是寬麵條淚,從來不知道他有吸引虐待狂的體質,感謝不殺之恩的討好笑容差點讓憋笑不了的雲葛兩人都挨了店長的罵,就在此時梁辰推開大門,和一陣夏日熱氣同時入屋,他很快看見了被店長壓著罵的穆清揚,作出合掌的動作希望得到原諒。
太遲了!!
穆清揚比出了掄拳的動作,店長隨即作出反應,一臉嫌棄用手指著外面。
「要打架就出去,別砸了我的店。」
「我才不會打架解決!」
「「「你太大聲了!!!」」」
原以為店長會大怒把人都趕出去提心吊膽的四人,發現店長露出的笑容所受到的震撼遠遠超過被趕到馬路上,平常店長有這麼喜歡欺負人?還是一時興起?或是穆清揚真的散出某種抖M氣場?
「哈哈哈!難得這麼開心,今天你們就隨便聊吧,但是音量還是不能打擾到其他人。」
店長給出難得寬厚的指令翩然回到櫃檯裡,繼續手上的整理工作,梁辰好一會兒才回神,他想起了這間店唯一的限制就是音量,來過這家咖啡廳好幾次,就算冷若冰態度再差也無所謂,他有更重要的進度要追趕,試了幾次在這裡的工作效率超高,果然有人盯著會有動力,沒有凱文在身邊他就不會想打混摸魚,只是為了貪圖和他多說幾句話,或是交換一個擁抱。
葛孟誠和雲敬堯則是老主顧了,葛孟誠在這裡讀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劇本,雲敬堯來這裡是為了逃避被秘書和工作追殺,這裡很安靜,其他人都忙著自己的工作,不會前來打擾他們,很適合靜靜坐一個下午。
而新來的顧客都要受一次冷若冰的震撼教育,梁辰很後悔沒有及早提醒穆清揚,所以好友上前拉著他的袖子負氣坐下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你不寫新刊幹嘛去報攤!?」
穆清揚首先發難,他受的氣可多了,正需要一個出口宣洩,他已經拿捏好適合店裡的音量,氣勢十足追問著始作俑者,梁辰有些難為情抓抓頭,對於他的追問並不氣惱,只是淡淡回答。
「因為還想回去,所以報了名。」
從前梁辰像張畫記模糊的紙張,蒼白乾淨,現在多了明亮自信,估計是交了男朋友的幸福滋潤的結果,梁辰還沒回話也能夠明白他的想法,終於回到心心念念的同人場,說不開心是騙人的,說是不知道寫什麼也只是暫時的。
排在梁辰攤位前面的讀者,有她們的堅持和品味,能體會梁辰想為她們努力的決心。
三次元壓力沉重,因此顯得二次元的夢想可貴,要負荷日常生活的重擔又要照顧內心世界,沒有毅力和運氣作不到,他很羨慕梁辰沒有被現實綁死,還能有餘裕發展興趣,他有時候真的被壓得喘不過氣,連回覆朋友短訊的力氣都提不起就睡了。
去修車廠看紀紹凡是近期他最熱衷的事,想想有點悲哀。
旁觀的葛孟誠說了聲加油,順勢加了一句:「如果我們能給你靈感,別客氣盡管拿去用。」雲敬堯很配合的把手攬上了葛孟誠的肩膀,一副準備接受梁辰靈感掃描的瀟灑模樣,穆清揚也想義氣相挺,但單身的他無法附和小孟,他給出了最有把握的建議。
「需要人唱歌就找我,雖然我號稱不接新歌,號稱你懂吧?」
「我也希望我的作品紅到變成廣播劇請你唱片頭片尾。」
「如果有那一天,要我配小受都沒問題。」
「我要把這一句錄起來!!到時候你可別反悔!!」
梁辰拿出了手機作勢要錄,穆清揚穩穩接了過去,自己按下錄音鍵,在小孟和雲敬堯見證下親自為自己挖了一道很深很深的坑,渾然忘了只想唱歌的原意。
「我願意幫梁辰的廣播劇配小受,天地為證。」
「好啊!但是你的攻君要上哪找?」
梁辰笑著追問,他讚賞穆清揚展現的勇氣,但他猜想以穆清揚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像梁辰這種老透明不會有那麼一天。
然而命運總不按牌理出牌,穆清揚不知道他將為這句話付出多大的代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