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淹沒街道的時刻,阿諾德桌上堆疊的文件才消散了一半,他抬起酸疼的手臂,眼睛也有些酸疼,從前他要是跟監一整晚也不會弄丟目標,都怪這些資料太傷精神眼力,他已經覺得眼睛如果能回到第一線餐與搜索,也許會更有精神。
但是要搜索誰呢?只有一個人能讓全神貫注工作的阿諾德分心。
阿諾德瞥向畫滿紅圈的月曆,上面都畫了一個黑桃符號,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幻術師,卻總是縈繞在他心頭,當然阿諾德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個祕密。
斯佩多執行秘密任務之後消失無蹤,到底過了多久,阿諾德不能確定,他只記得窗外的樹綠了又紅,抽高許多,而後在某場夏日暴雨中倒了下來,時間走得越久,改變得不只是周圍景色,阿諾德不再熬夜工作,不再迷戀具有提神效能的咖啡,也開始了解衰老是怎麼回事。
衰老讓他好久沒有夢見斯佩多了。
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大喊著斯佩多你往哪跑而轉醒,或是因為揍了枕頭激動得跌到床下,一次次他躺在迷濛的黎明裡,無比鮮明感覺斯佩多從來沒有消失。
再怎麼辛苦的睡去,夜晚總會起霧。
阿諾德閉上眼睛簡單按摩了雙眼,以往這是斯佩多的專利,他喜歡斯佩多微涼掌心覆在眼皮的感受,喜歡斯佩多溫柔嗓音滿是心疼的囑咐,也喜歡斯佩多柔軟嘴唇的溫度。
不能再這樣放縱自己了,阿諾德紅著臉重新埋首工作中,又忍不住看了一下月曆,斯佩多會在甚麼時候回來呢?
***
「骸,你要去哪裡?」
笑著招手致意的藍髮少年沒有正面回答學生會長的提問,不過才認識一天的人就問起他的行蹤,他們很熟嗎?何況這些人在他心裡與其説是同學,不如説是未來的統治對象,沒必要多費唇舌,反正他要去哪裡沒有任何人能阻攔。
正午陽光白亮刺眼一如手術台上高懸的燈具,然而骸已經不害怕未來,未來都聽他的。
還是穿著迷彩制服四處晃蕩打發時間好了,上課很無趣,骸忍不住打了呵欠,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課本,日本學校教育就像把學生培養成一模一樣的螺絲釘,講究服從和秩序,崇尚主從關係,人際之間就像用條理分明的欄杆區分族類,要突破他們的心防不容易,然而尋找缺口的機會還是有的。
骸不介意再花些唇舌為計畫鋪路,這些人的底細他看得太透,難道沒人能給他一些期盼?就像夏夜轟然炸裂的煙火。
該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和他平分這個世界的重量,骸沒來由的相信。
説不出的煩悶在骸胸口灼燒,也許是天氣太熱,一百年以來最炎熱的夏天正在骸頭上投來竊笑的目光,骸大口喘氣抖動著上衣企圖得到暫時的涼意,路旁襲來的一陣強風讓骸髮型亂了一大半。
那個騎車的在搞甚麼?
骸邊梳理髮際線尚未退後的鳳梨髮型邊不滿咒罵,這麼小條的馬路還加速通過,明明車子馬達沒有很強,駕駛卻騎得飛快,雪白上衣翻飛像鳥翼,消失在街道盡頭,如果有機會真想看看那少年的正面。
不知道會是怎樣囂張的長相?
骸説不清好奇心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他無聊了,黑曜中學可以如他計畫中順利拿下,彭格列遲早會敗在他手下,他應該擔心甚麼?他為何無法快樂?
轉角的女孩怯生生望了骸一眼就加快步伐,骸很清楚那種眼神並非是因為俊美外貌,而是剔透的恐懼。原來他的憤怒如此難以隱藏,骸露出了自嘲笑容,得把情緒收拾好再回去,千種和犬擔心的樣子讓他受不了。
陽光驟然微弱,減緩了骸的火氣,他抬起頭,天空裡開展的雲像一片柔軟羽毛。
***
雲雀在午後獨行,冷清街道讓手中的漢堡都失去了應有的美味,沒關係,保護費正在褲袋裡發著熱,他有種即使一個人存活也能口袋滿滿的自信。
生存講究的是本能。
雲雀的上衣隨風波動,今天心情好得很,也許是因為騎車的快意還在蔓延。
但有股不安穩像藤蔓慢慢攀爬,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一整天的影像在雲雀腦海裡快速倒帶,剛剛在路上看到的陌生身影是打哪來的?似乎是黑曜中學?總覺得對方的視線帶著久違的寒冷。
不用太過擔心,對方要是沒有資格來到他面前,就跟路邊的小石頭沒兩樣,輪不到他關心,自然會有人將它碾碎。
能引起他側目的人在並盛町大概也只有剛才那個人,他的髮型是不是哪裡不合格?
雲雀盤點著剛才的瞬間記憶,突然不太確定,卻也不討厭有個讓他能動手討伐的對象,梳著高聳飛機頭的少年總是必恭必敬的喊他委員長,同學老師更是畏懼三分,在他周圍十五公分以内連蚊子都不敢輕易接近,並不只是因為拐子利刺的阻擋。
而是因為雲雀恭彌就是這座小小城鎮的國王。
「這是本月的保護費。」
居民們已經習慣這位年輕的國王統治並盛町,習慣將所有雙手奉上,唯有一次例外,一對年邁的夫婦和他交涉,視線沒有移開,只是堅定握著手,那使得鈔票的溫度比平常涼薄,比任何事物都珍貴的存在是怎麼回事,不是國王該關心的雜務。
例如那個男孩。
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迷彩身影,雲雀恨恨咬住下唇,他的王國不允許任何秩序變化,哪怕只是掉落一塊磚頭,他也要撿起來拍肇事者的頭。
下次再遇到那個男孩,一定要和他分出個勝負,他的世界明亮乾淨,容不下半點挑釁的霧氣。
***
斯佩多站在麥田裡,不擅農事的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依他生活習性該找個熱鬧的地方換個身分過日子,可他不想太快被任何人發現,包括阿諾德在内。
他還有他自己的任務得完成。
這裡的風景像是圖片般美麗,居民們以單純的熱情看待陌生到訪的斯佩多,這可不昰件容易的事,隱藏身分融入當地的任務不是第一次,但這個地方卻讓斯佩多難得想要安身立命,從來沒有想過在純樸農村生活,每天總會被早起的農人打斷清夢,而身體勞動也比往常的言語遊戲更耗費心神,但斯佩多決心想撐下去。
如果有一天想和阿諾德遠走高飛,他需要一個無人熟識且能安心度日的所在,例如這裡。
斯佩多朝著窗外遼闊的星空嘆了口氣,阿諾德會喜歡這裡的,只要能安靜看書的地方都能獲得阿諾德的喜愛,只要有盞暖黃的燈,一方桌椅,幾本很想看完但從來沒有機會的書---
現在想退休計畫是不是太急了?
斯佩多自嘲的笑了,但他心裡總想證明,阿諾德的孤獨,他能從此驅散,哪怕人生中只有這麼一次也好,他們能從黑手黨的廝殺中離開,獲得一次平靜度日的機會。
斯佩多收割了最後一束作物,和農人一同晚餐,一邊想著該給阿諾德捎個問候,天氣轉涼了,那個工作狂大概還在熬夜工作,放棄了追逐他的身影成為彭格列基地的重心,阿諾德總能用各種使命感壓制住轉身向他的衝動。
負責到底的阿諾德,會不會有對自己寬宥的時候,會不會,有點想念他?
光是這樣的想像就讓斯佩多快樂起來,隔著遙遠的距離卻仍舊把對方放在心上,這種甜蜜溫暖的感覺,等見到阿諾德再告訴他。
如果到時候説不出話,就安靜擁抱他,閉上盛開思念的眼睛。
Fin//
以四則思念的面向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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